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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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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8章

俞小滿真沒想到, 偶爾出來逛個街,竟然還能碰到生意主動上門?

別看她素日裏不怎麽出門, 可其實展易沒少往山下跑, 每回趕場子他是必定會帶著一堆獵物來鎮上的, 即便不是逢集, 他也會隔三差五的來鎮上送獵物, 橫豎肉這玩意兒不怕賣不掉。

這年頭,窮人家是占了多數,可甭管在哪裏其實都不缺有錢人,別看平安鎮並不大, 也沒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,可家裏有餘錢買肉改善夥食的卻是真不少。

只是跟俞小滿不同,展易並不覺得有多高興, 買賣上頭的事兒啥時候說不成了?何必非得卡在他帶著小媳婦兒出來逛街的時候?

幸而, 展易這人習慣性的黑臉,加上對方還在那邊徑自絮絮叨叨的說著話,壓根就沒註意到旁的。

據那個自稱叫馮老六的人說, 他是得了長輩的叮囑特地來鎮上尋摸稀罕吃食的, 結果轉了一圈都沒尋到合適的, 本以為就要空手回去挨罵了,沒曾想他的運氣還不錯, 竟是叫他撞見了展易。

在表達了不用挨罵的興奮之情後,馮老六又道,野味是給家中小妹子買的。也不知曉是咋回事兒, 仿佛自打是秋收過後,他家那一貫吃啥都香的小妹子,冷不丁的就胃口不開了。特地請來了大夫也沒看出有啥毛病,只說興許是因為最近這段時日天氣太熱了,也有可能是秋收過後,村裏家家戶戶都是大魚大肉的,給吃膩味了。

至於解決的方法,說簡單也簡單,說難也難,只道沒必要開方子抓藥,尋些稀罕吃食叫她開了胃就成。

“……我那妹子是家裏獨一個心肝,原本從小到大都是胃口極好的,偏鬧了這麽一出,急得家裏長輩都上火了。展兄弟,你就幫我瞅瞅,山上都有啥稀罕玩意兒,我記得前幾個月你不是打了一頭羊?還有啥好的?反正就要味道好的,能叫我妹子好好吃飯,就成了!”

那馮老六是個能說的,且還是一開口就剎不住車的,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車的話,展易就回給他一個字:“成!”

興許是他倆原先就打過交道,馮老六看起來並不在意展易的少言寡語,只仍念叨著:“兄弟你可得快一些,我那妹子原先一天能吃兩斤肉的,這幾天,一到吃飯的點兒就嘆氣,可把人給愁的喲。這人哪能不吃飯呢?不吃飯還能有好?只要我妹子能好好的吃飯,旁的一切好說!”

“嗯。”展易依舊的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。

再看馮老六,似乎是覺得話已經帶倒了,又瞅著如今天氣還不算太晚,只道:“那這事兒就交給展兄弟你了,我再去鎮上轉轉,興許能尋到新鮮玩意兒。”

說吧,那馮老六終於走了,只是一步三嘆氣,可見這事兒確實是挺愁人的。

……

俞小滿表示,她真是漲見識了。

“這年頭還有人會挑食?”挑食厭食這種富貴毛病,俞小滿還道只有她上輩子才有,其實就算是在她的上輩子,一起長大的村裏小夥伴兒也都沒這個毛病,還是她後來去外地上大學以後,才碰上了幾個奇葩貨。

什麽不吃蔥蒜,不吃香菜,不吃生姜,不吃帶葉子的菜。還有辣的不吃,酸的不錯等等。更奇葩的就是明明饞肉饞得要命,就是為了減肥死活一天到晚就啃黃瓜和西紅柿。

要她來說,這什麽毛病?就是好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作的!要治這毛病也簡單,清清凈凈的餓上幾頓,保管啥毛病都沒了。

先前她還以為只有她上輩子才會遇到這樣的人,這輩子……

“沒啥稀罕的,有錢人家就這樣。”展易隨口回了一句,卻並不打算立刻回山上去打獵。這又不是餓得快死了等著他救命,橫豎只是挑嘴兒,不急於一時。

顯然,俞小滿也是這麽認為的。

當下兩人只依著原先的打算,慢悠悠的在鎮上逛了起來。

還真別說,不逢集的鎮上別有一番風味,盡管沒了熙熙攘攘的人群,也沒了擺在街面兩旁的各色農家東西,可其他稀罕玩意兒卻也不少。

像縣裏府城裏才有的色彩搶眼鮮亮的料子,花花綠綠的擺了一櫃子,瞧著比過年前那陣子樣式顏色更多。仔細一看,俞小滿也明白過來了,年前那會兒雖然東西多,可畢竟是臨近年關,衣料子必是要厚實保暖的,不然鐵定賣不出去。可這會兒正是天氣熱的時候,那些顏色鮮艷的料子多半都是極薄的,不至於透出色兒來,可上手一摸就知曉是格外透氣的。

這個不錯,家裏的細棉布剩下不多了,且先前買的時候,光顧著挑淡色的細棉布,如今做成夏天的衣裳後,特別容易臟,還格外得難洗。

依著色兒的深淺,俞小滿足足挑了三大塊,到時候除了做衣裳外,還可以直接當成薄毯子用,尤其是展易,自然天氣熱了之後,壓根就不蓋被子,可夜裏的山洞到底是略微有些涼意的,扯這麽一塊布當毯子蓋,還是挺不賴的。

付了錢,看著掌櫃的三五下將布扯好用粗布條捆好,展易順手接過,放到了簍子裏。

出了門往右邊拐,俞小滿完全是由著展易拉著自己往前走,她來鎮上也有好幾次了,可直到今個兒仍不曾把路給摸熟了,除了每次展易都領著她外,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鎮上的格局略有些亂。

除了橫豎兩條比較寬大的街面外,其他的類似於一人多寬的小胡同是多之又多,有時候跟著展易往前走著,她都懷疑展易是不是走錯道兒了,前頭瞅著明明就是個死胡同,結果忽的一拐,再度眼前一亮,又是一條小道兒。

今個兒也是如此,反正七拐八拐的,就在俞小滿徹底放棄記路時,展易已經領著她來到了一戶人家的後院,敲開了後門,跟著一個梳著小兩把頭的小姑娘進了人家的屋子。

俞小滿一臉的茫然,這裏頭看著並不像是酒樓的後院,因著那院子看著很小,比他家院子都小,且院子裏堆放著不少雜物,多半都是柴禾一類的,還有笤帚、簸箕等等,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後院子。

結果,待進了屋子,展易跟那小姑娘點了菜,她才恍然大悟,敢情這年頭就已經有了私房菜?

這個疑惑在飯菜上來後,瞬間就被她拋到了腦後。雖然今個兒早上是吃飽了才下山的,可這會兒早就過了晌午了,她還經歷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搶菜大宴,又逛了好一會兒,自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。待飯菜一上來,匆匆的掃了一眼後,她忙接過展易拿來的筷子,跟他一道兒吃了起來。

飯菜倒都是家常的,三菜一湯,葷素搭配得極好,味道也格外得棒,可以說,單論廚藝絕對在她之上。

俞小滿吃得高高興興的,而見她吃的開懷,展易眉眼間也顯了笑意,他就知曉小媳婦兒好吃,可他不喜歡旁人盯著小媳婦兒猛瞧的樣子,這才一直沒帶她來鎮上吃飯。幸好,這家李嬸子因著同他家沾點兒親,之前雖斷了好些年,可上個月他來鎮上賣獵物時,意外又碰上了,他還記得小時候吃過李嬸兒做的飯菜,一直念念不忘的,先前沒機會也罷,有了機會,自是要帶小媳婦兒過來嘗嘗味兒的。

吃飽喝足準備結賬,俞小滿還在回味方才的好滋味,就聽領著他們過來的那個小姑娘連連擺手,說什麽也不要錢,展易也不強求,索性便道:“那我下回多帶些肉來。”

及至出了門,俞小滿才從展易口中得知了那家的情況。

算起來,那家當家的李嬸兒該是展易的姑姑,當然不是親的,而是沾親帶故的那種。不過,早在十年前,展家還不曾出事之前,她就已經嫁出去了。這年頭的女子,除非嫁的很近,不然出嫁後基本上都會斷了聯系,那李嬸兒自然也不例外。沒想到的是,隔了這些年,本以為都不會再相見了,卻意外的在平安鎮碰上了。

聽展易說,李嬸兒去年沒了男人,婆家那頭嫌棄她沒生兒子,叫她男人絕了香火,便將她趕了出來。虧得她還有一手好廚藝,領著一大一小倆閨女,藏了點兒私房錢就回了家鄉。

可惜她爹娘早在七八年前就過世了,家裏倒是還有兄弟,卻都各自成了家生了娃兒,原本的家裏自然沒了她的落腳之地。幸虧兄弟們娶的媳婦兒都不算刻薄,各家有錢的借錢,沒錢的借些米糧蔬果,叫她在鎮上賃個小房舍,好做些吃食買賣。

因著錢財有限,自然賃不起臨街的房舍,還好李嬸兒那廚藝是真的不錯,附近鄰裏很是愛光顧。偶爾家裏來客人了,也會叫她多做幾個好菜充門面,或者要辦喜事兒,便喚她過去掌廚,日子倒也還算過得下去。

俞小滿邊聽邊琢磨著,想起方才那馮老六求的事兒,狐疑的問道:“既然鎮上能人這般多,下河村馮家又不差錢,為啥不叫人上門做些飯菜開開胃呢?”

她從來都知曉自己的廚藝很是一般,只是因著上河村窮困,家家戶戶都習慣了缺油少鹽的燉菜,這才顯得她做出來的飯菜格外好吃。可就她那廚藝,擱在上輩子也就一般家庭主婦的水準,談不上有多好,會做的也就普通的家常菜。盡管這個年代處處不如她上輩子,可她並不會因此驕傲自滿,事實上哪個年代也不缺能人。

不想,聽了她這話,展易只無奈的瞅了她一眼,半晌才道:“你真不知道馮老六說的妹子是誰?”

“不是他妹妹嗎?”

“整個下河村跟他同輩的比他年紀小的,都是他妹妹。”展易沒想到他家小媳婦兒是真不清楚下河村那點事兒,難怪當初聽俞家老二說起犯愁的事兒,只一副聽天書的模樣。

在展易的解釋下,俞小滿才對下河村有了個大概的印象。她原本只知曉下河村水田多,有錢人多,旁的還真不大清楚,更是不知曉原來整個下河村都是一家子。

說是一家子興許有些誇張了,不過跟上河村雜七雜八的一堆姓氏不同,整個下河村所有的人家皆姓馮。當然,一個家族肯定有直系有旁系,也有家境優渥的,以及普普通通勉強糊口的人家。可正因為全都是一個家族的,平日裏遇上點事兒,都格外得齊心合力,要是哪家真過不下去了,旁的人家也或多或少會幫襯一把,不會發生像上河村王癩頭家的事兒。

王癩頭去年摔斷了腿,已長成的大兒子更是在進了深山後不知所蹤,像這種情況十有**是丟了性命的,畢竟小青山深處什麽野獸都有,發生啥恐怖的事情都不算稀罕。

到了春耕,他家原本的幾畝薄田是王癩頭拄著拐杖用半條命耕種的,結果還不到秋收,他媳婦兒就受不了家裏這種情況,偷偷的跑回了娘家,再也沒了音訊,他老娘也一病不起,剩下幾個小孩子,跟他一道兒勉強熬過了秋收,就是不知道往後該咋辦。

上河村不是沒有錢人,只是人家沒義務幫襯你。像家裏要辦喜事兒,出人手過來幫忙是應該的,可像這種就不大可能了,正所謂救急不救貧啊!

譬如當年展家出事,也是如此,盡管都是一個村子的,可終究中間隔了冷漠。

下河村就完全不同了,可以說整個氛圍就是不一樣的。俞小滿本人沒去過那邊,展易卻是去了不止一趟,他還告訴她,馮老六說那個胃口不開的小妹子,就是俞母曾經為俞家老二看好的媳婦兒。

俞小滿驚呆了。

在展易的解釋下,那位可是全家也就是全族全村的心頭肉掌中寶,這要是俞母是替俞承嗣求的親,人家或許還能再考慮一下,畢竟在外頭看來,俞承嗣還是很有前途的。可俞家老二……

其他的就不說了,單俞家這種坑死人的情況,但凡家裏疼惜閨女的,就沒有將親閨女往火坑裏推的,更別提這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了。

咋了?村裏的就不是小公主了?

不過,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娶這種媳婦兒的,旁的不說,俞母就不怕這門親事真的成了,往後人家一旦受了啥委屈,直接兩個村子火拼嗎?

也不對,下河村倒是會為了自家人聯合起來全村出動,上河村鐵定不會。所以,這完全是一面倒的被欺淩?

有那麽一瞬間,俞小滿格外的同情她這輩子的便宜娘,同情她腦子不好使。給不受寵的兒子娶一房受盡寵愛的兒媳婦兒,這完全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吧?

有八卦聽,回去的路上,俞小滿半點兒不累。

等次日一早,展易背上弓箭拎上砍刀,打算外出打獵時,俞小滿還不忘提醒他,既然對方平日裏根本不缺肉吃,光是野味興許不管用,不如多弄些新鮮野果子來,畢竟他們這一帶幾乎沒有人種水果,連村裏屋前屋後種的樹,也多半是榆錢樹這種的,像山葡萄、野草莓、山楂、燈籠果之類的,很多連住在山腳下的上河村村民都不常吃,更別提離小青山還有一段距離的下河村了。

聽得這話,展易覺得很有道理,畢竟經歷了去年賣石榴一事後,他老覺得有錢人都是傻的。

有肉吃還不好?這年頭還有什麽比肉更好吃的?

想著自家小媳婦兒偶爾也會犯傻,抱著一堆野果子能啃上一天,還喜歡跟大尾巴鼠搶松果子吃……

展易默默的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,回頭又拿了個背簍,打算用來專門裝野果子。

打獵對於展易來說,早已成了本能。可說真的,他打獵不太留手,像野雞倒是還好,拿顆小石子直接打暈捆好帶回家就成,可旁的野獸,卻是很難保證能捉活的。

先前他倒是打了頭活的野山羊,整個兒賣給了鎮上的酒樓。可便是那會兒,野山羊的蹄子也叫他給打折了,養個一兩日是沒問題,久了一樣活不了。

其實,很多時候並非他不留手,而是對野獸,那就不能留手。要是仗著身手好不當一回事兒,下場極有可能是他爹那般。

因此,在山裏頭轉悠了一天,展易只拎回了一串野雞,還有兩只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肥兔子。

野雞肯定不算是稀罕玩意兒,野兔勉強算是吧,可都沒氣了,不符合對方的要求。無奈之下,他隔了一日又再度進山,這回倒是運氣來了,叫他逮了頭傻麅子。

傻麅子還是活生生的,可這玩意兒真不好養,反正展易是不知道怎麽養,他一貫只會殺不管餵。偏那東西似是被嚇得不輕,雖然傷勢倒是不重,可瞅著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。展易恐過了一晚就死了,賣不上價,瞅著天色還不算晚,特地回來同俞小滿打了個招呼,急急忙忙的背著傻麅子下山去了。

這個點下山倒是無妨,不過怕是當天趕不回來了。

俞小滿已經在山上住了小一年了,原本還覺得山裏頭挺恐怖的,時間一久,怎麽著也習慣了。因此,她只叮囑展易,既然下山了,就別急著回家,不論在哪兒將就一晚,明個兒趕早回來就是了。

臨走時,又給他收拾了一小簍洗幹凈的野果子,各種都有,叫他一並帶上,哪怕白送給人家甜甜嘴兒,交好一下總是沒錯的。下河村不差錢,關系搞好一些,等下半年要過年時,也方便售賣獵物。

展易沒說旁的,只點頭表示知曉了,便扛著傻麅子拎上野果子就走了。

他打到的這只傻麅子還算是比較肥的,便是這樣,整個兒的最多也不過才六七十斤。對於能扛兩三百斤大野豬的展易來說,區區一只傻麅子完全不在話下。

趕在太陽落山之前,他到了山腳下後,只是下河村離山腳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,幸而他腳程快,加上村落與村落之間沒啥危險的,就是趕到下河村時,已是掌燈時分了。

這要是擱在旁的村子裏,譬如上河村,除了裏正家和俞家偶爾會點著油燈幹活外,其他人家必然是在太陽落山以後,早早的歇下的,哪怕要乘涼,那也絕對舍不得浪費油點燈,橫豎這會兒是夏日裏,漫天的星辰也勉強能照清來路了。

然而,下河村這邊,星星點點的,幾乎有一半人家都點了油燈。

展易來過幾回,且他認路的本事比俞小滿高了不止百倍,因此只熟門熟路的敲響了馮老六家的門,在對方目瞪口呆的註視下,放下了扛了一路的傻麅子。

對了,還有他家小媳婦兒叮囑過的,要作為添頭送給人家的一簍子新鮮野果子。

這一夜,展易是歇在馮老六家的,其實也沒歇多久,馮老六在最初的楞神之後,激動的大半夜的跑去吼了半村子的人,本想著叫人來宰了傻麅子,結果最終還是由展易動手的。沒法子,他們村子的人殺豬殺雞鴨是好手,可傻麅子什麽的,平生頭一回瞅見,完全不知曉從何下手。

等收拾幹凈後,展易就不管了,橫豎他的廚藝那就是湊合著能吃保證毒不死人的水準。所以,在歇了半宿後,等天一亮,他就揣上錢,回山上去了。

待跟小媳婦兒見了面,他只道這買賣做得。

別看過程雖然麻煩了點兒,可賣誰不是賣呢?以往打了獵得往鎮上送,萬一運氣不好恰好攤上鎮上沒人收的時候,還得費勁兒去一趟縣裏,且價錢也就那麽回事兒,比家養的豬肉高不到哪裏去。可這一回,帶毛皮也就不到六七十斤的傻麅子,楞是賣出了三貫錢。

要知道,肥豬肉也就三十文錢一斤,算整只湊個七十斤好了,撐破天也不過兩千一百文錢,兩貫錢多點兒罷了。這要是剝皮剔骨再放了血,只怕連五十斤都沒有。偏賣得了三貫錢,差不多要價每斤六十文了。

展易打心眼裏希望馮家那嬌姑娘繼續胃口不開,回頭他費點兒力氣再尋些稀罕的,反正馮老六給他保證了,就算他妹子不愛吃,這不是也有其他族人嗎?保準不叫他吃虧。

至於當添頭的那簍野果子,展易壓根就沒放在心上。

萬萬沒想到啊,等過了些時候,兩人一道兒下山參加俞家老二婚宴時,直接被馮老六堵了個正著。

俞家老二嚇得瑟瑟發抖。

天知曉他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,出了名兒的傻大膽兒,要不是腦子偶爾還管用,早就成了村裏那幫熊孩子的領頭人了。當然,那幫熊孩子自打先前上山出了事兒後,最近幾個月是要多老實有多老實,楞是縮在家裏好幾個月,就連農忙時分,也乖乖的下地幹活,半點兒鬧騰都不敢了。

先頭俞家老二才剛嘲諷了那幫子慫貨,轉過頭來,就看到馮老六站在身旁沖著自己咧開嘴樂,嚇得他好懸撒丫子直接跑路。

事實上,他跑了的,就是被馮老六一把揪住了,沒能跑成。

這就有點兒尷尬了。

俞家老二不怕尷尬,他怕馮老六再帶人來揍他。盡管事情已經過去蠻久了,可附近十裏八鄉的,誰不知道馮家那幫人最是小氣護短?

欺負誰都別欺負馮家的人!

就說頭幾年,馮家有個打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的小子,就因為去鎮上尋活兒幹,被幾個人搶了活兒還揍了他一頓,且奪走了他僅有的飯錢,才半天工夫,馮家上下幾百號人齊刷刷出動,連帶在他們家的佃農,黑壓壓的一大片人,就這麽沖到了鎮上。最後,那幾個倒黴孩子被各自的親爹娘押著過來賠禮道歉,這才大事化小。

這會兒,揪著自己不放的馮老六,俞家老二心裏早已哭開了。

他這是造了什麽孽喲!

要不是替他說親的人是親娘,他一早就賣了罪魁禍首,誰闖的禍誰擔著啊,憑啥叫他倒黴呢?偏生,那是他親娘,親的!!

——這是不是親的,還真不好說。

“別跑啊,今個兒不是老弟你成親嗎?我來給你賀喜啊,來來,我特地帶了禮來的,收著!”馮老六樂呵呵的笑著,順手把提籃塞給了俞家老二,“看看呢,中意不?”

俞家老二腿肚子有些發顫,盡管今個兒仿佛就馮老六一人過來了,可誰知曉他們家的人會不會已經在村子外頭埋伏了。偏他們上河村都是一幫子慫貨,眼見馮老六在跟他說話,各個都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,早不早的就躲遠了。

光是躲遠了倒也沒啥,關鍵是,那幫子慫貨居然還遠遠的站著,往他這邊瞅,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。俞家老二有理由相信,這要是他跟馮老六真的打起來了,那幫子慫貨鐵定不帶上來幫他的,別幫著搖旗吶喊就已經很仁義了。

“看看呢!”馮老六還在催促著。

沒法子,俞家老二只得掀開了提籃上頭遮著的布,底下卻是一籃子足足三四十只的鴨蛋,且看這色兒,應該是腌制好的青皮鴨蛋。

果然,馮老六又道:“怕拿來新鮮的在路上磕了碰了,就索性給你那青皮蛋,都是腌好煮熟的,回頭拿刀對半切了就能吃。算不上什麽稀罕玩意兒,就當是給你這喜宴上添道菜。”

蛋也算是葷菜,尤其他們上河村極少有人家裏養鴨的,主要是他們這塊旱地多,事兒也多,養鴨不比養雞,每日裏都要放出去的。再加上鴨子不像雞那樣,能訓練的回窩下蛋,鴨子那就是走到哪兒下到哪兒,萬一給人撿走了,也只能吃悶虧。再說除了不好養之外,鴨子下蛋也不如雞勤快,綜合各種原因,村裏人都更愛養雞。

所以這青皮鴨蛋對於上河村來說,還真算是道稀罕菜色。

就是……不會在這裏頭下毒吧?

這個念頭只在俞家老二腦子裏閃了一下,就很快散去了。關鍵時刻,他的腦子還是挺管用的,雖說自家跟馮家曾經鬧了點兒不愉快,可也沒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。再說,聽聽馮老六方才那話,這是叫他切開擺在喜宴上添道菜的,多大仇才能下決心幹掉半村子的人?俞家在村裏還是挺能說得上話的,真有事倒是未必管用,可像今個兒這種喜宴,幾乎村裏一半人家都派了人過來。所以,應該是他想太多了。

“展兄弟啊,我可算盼到你了!”

俞家老二還在忙著腦內小劇場呢,那頭馮老六送完禮,扭頭就將他拋到了一邊。那啥,過河拆橋都沒那麽快的,不過馮老六可不這麽想,他就是尋個由頭過來找展易的,偏離趕場子還有好幾日,也只能拿俞家老二成親這事兒當由頭了。

嗯,看來他老叔說的沒錯,凡事留一線,誰能想到這本人還湊合家裏一通亂的俞家老二,還有個能耐的妹夫呢?

等俞家老二緩過神來,就看馮老六已經同他妹夫嘮上了,還是一派熟人的架勢,看得他嘴角直抽抽。

回頭拉過俞小滿,俞家老二問她怎麽就同馮家的人扯上關系了?俞小滿想起先前展易對她說的事兒,對她二哥又是同情又是忍不住想笑。

“二哥,你都要娶媳婦兒了,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唄,老扯著不放算是咋回事兒呢?再說了,那事兒嚴格論起來,錯的也不是人家呢,你就大人有大量,往後別提了。”俞小滿是真心覺得她二哥本人還挺可以的,相貌堂堂,幹活勤快,人品也不賴,還有一門手藝傍身,可架不住家裏一幫子拖後腿的。所以,也別怪人家會嫌棄了,說白了,人家也是怕自家閨女吃虧受罪。

俞家老二由衷的表示,他才是最不想提那事兒的。自打那事兒被村裏人知曉後,人前人後的,他就沒少被人打趣。說啥的都有,最常說的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。

他招誰惹誰了?

還是忍不住懷疑他不是他娘親生的。

到底不忍心自家二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,俞小滿便簡單的將事兒說了一遍,她是真覺得沒啥,莫說這事兒打從一開始就沒成,哪怕真的是說到一半才斷了,也不妨礙做買賣吧?

要不怎麽說沒心沒肺的人活得開心呢?

三言兩語的甩脫了自家二哥,俞小滿扭頭就去尋其他人說話了。好歹也來了幾次了,知心朋友是沒那麽容易找到,可尋個能說話的熟人還是很容易的。

對了,也許她該去瞧瞧俞承嗣的新媳婦兒,她的準大嫂。上回走的匆忙,只見了頂著紅蓋頭的新嫁娘,她連她大嫂長啥模樣都沒見過,說出去也惹人笑話。

熟門熟路的進了俞家院子,還沒等俞小滿尋到正主兒,就看到她娘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,臉龐也漲得緋紅,完全是一副氣狠了的模樣。

這大喜日子的,幹啥呢?

因著跟二哥關系好,今個兒俞小滿並不是掐著時間出門的,而是早早就下山了。這會兒離開席還有好長一段時間,她也願意幫襯二哥一把,譬如幫著做幾道菜什麽的,畢竟就俞母那性子,一準兒會舍不得用油鹽,就算她本人不吃,也該叫來客吃好喝好吧?

大喜日子呢!!

“阿娘,瞧您這紅光滿面的,真有精氣神呢。”俞小滿硬生生的把俞母氣狠了的臉色,說成了紅光滿面,橫豎今個兒這日子,俞母也不能做得太過了,不然就算她和二哥不說啥,村裏人也難保心裏不會有想法。

果然,聽得俞小滿的話,俞母還不曾開口,旁邊一個相貌較好的少婦模樣打扮的人就開了口:“是呀,這二弟辦喜事兒,瞧把阿娘給高興的,這喜氣呀,隔著老遠都能瞧到了。真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回頭再給三弟說一門好親事,阿娘就啥都不用愁了。”

阿娘?

俞小滿眨了眨眼睛,很快就醒悟過來,這開口說話的人就是俞承嗣新進門的媳婦兒了,也就是她的娘家大嫂。

定睛一看,縱然俞小滿對俞承嗣相當有意見,可對著這個她該叫大嫂的人,卻怎麽也討厭不起來。

那人瞧著年歲不大,估摸著該是同她差不多年歲,不過穿著打扮卻甩出俞小滿好幾條街。別看展易很舍得給俞小滿花錢,可她本就不是高調的人,買的料子倒是不差,可風格卻還是跟村裏人一致。就是那種打眼看去穿的衣裳幹凈整齊,上頭完全沒有一個補丁,卻不會叫人覺得跟村裏無法融入。

可俞承嗣的媳婦兒就不同了,都說綾羅綢緞,俞小滿的眼力勁兒一般,卻仍能瞧出大嫂身上的衣裳並非棉布,看起來有點兒像是她上輩子旅游時,當做紀念品買的一小塊杭州絲綢。

絲綢啊,就算不是頂尖的,擱在這小山村裏,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了。

再細細一看,大嫂頭上還戴著釵環,不是村裏婦人常見的木釵,也不是俞母戴的銅釵,而是一根不算細的銀釵子。

鄉下地頭戴首飾的人不多,偏大嫂不單頭上戴了銀釵,耳朵上也有銀丁香,走動起來露出的手腕上各帶了一個絞絲銀鐲。因著都是銀的,瞧著倒也不顯俗氣,且樣式很是精美,配上一身剪裁得體的衣裳,只覺得原本僅有五分的容貌也顯出了七分的美。

沒錯,俞承嗣的媳婦兒容貌並不出眾,單獨立著倒是不顯,可誰叫旁邊還有個秋娘呢?

秋娘只比滿娘小了兩歲,不過她生日大,虛歲也有十五了,擱在村裏頭完全是大姑娘了。像俞大伯家,就有好幾個堂姐妹是在這個年紀出嫁的,最早的一個,十三歲就嫁人了。而且俞家的夥食終究比大伯家來得好,論模樣,滿娘姐妹倆也比隔房的堂姐妹更加出眾。尤其對於秋娘來說,先前還有個姐姐在前頭擋著,顯不出她的美貌來,如今姐姐嫁人了,她又長開了,只叫人看了一眼就挪不開步子了。

俞小滿對秋娘倒是沒啥意見,雖然在記憶裏,爹娘將她賣給展易時,秋娘只縮在一旁哭喊著不要,可憑良心說,這好像也怪不了她。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,除了哭鬧之外,難不成還指望她站出來保護比她還大兩歲的姐姐?

只是今個兒,她怎麽看怎麽覺得娘家的氣氛隱隱有些怪異。俞母氣得要死,旁邊的大嫂卻是笑盈盈的叫人挑不出錯來,偏理應走過去安慰俞母的秋娘,反而離大嫂挨得更近一些。

按理說,當兩方鬧意見時,旁觀者會下意識的離自己親近的人近一些。反之,秋娘既是選擇了緊挨著大嫂,是不是可以認為,她打心底裏覺得大嫂比親娘更加親近?

想不出個所以然來,俞小滿索性懶得理會娘家這一攤亂,先是同大嫂問了好,又道是否需要幫忙,得知不需要時,她就借口天氣悶熱離了俞家院子。

離開席還有好久,新嫁娘也尚未過來,準確的說,是身為新郎官的俞家老二都還沒出門迎親呢。再一問,原來是新嫁娘並不從她娘家出門子,而是借了村裏親眷的地兒,充當娘家。

咋覺得哪哪兒都存著怪異呢?

俞小滿深以為,吃完喜宴就趕緊走吧。村裏套路深,她要回深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我跟你們說,今天發生了一件非常非常悲慘的事兒,簡直慘絕人寰啊!!!!!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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